怪人老楊散文

怪人老楊散文

　　在我生活的小鎮(zhèn)，老楊算得上是個“名人”。他個頭不高，身材瘦瘦的，頭發(fā)有些花白，衣著也很樸素。經(jīng)常穿一身淺藍色、質(zhì)地極平常的運動裝或深藍制服。老楊為人謙和，面帶微笑，骨子里卻倔得很。走在人群里，沒有人告訴你，你絕不會看出老楊跟別人有什么不同。老楊的“出名”不在于他做過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而在于他活得太自我，在大多數(shù)人的眼里都覺得他似乎有些“另類”。

　　老楊退休前是鎮(zhèn)里中修廠的電工，單位里的技術(shù)骨干。由于技術(shù)過硬，能解決別人解決不了的難題，雖然為人有些“摳門兒”——誰家的婚喪嫁娶都極少到場，從不給領(lǐng)導(dǎo)送禮，可單位的領(lǐng)導(dǎo)還是很器重他。老楊利用業(yè)余時間在家里開了一個電機維修部。他纏的電機技術(shù)精，質(zhì)量好，能使得住，生意一直不錯。我認識他也是從給單位維修電機開始的。

　　每到冬天，鍋爐房的電機就容易因為故障發(fā)生損壞。單位里有電工，可技術(shù)水平不高，根本不懂維修，我就只好讓工人把電機拉到老楊那里去修理。老楊纏的電機質(zhì)量有保證，可“同行是冤家”，單位里的電工每次取電機時，總是要吹毛求疵，大有不挑出點毛病顯不出自己“水平”的味道。每逢這時，老楊都會耐心解釋。好在這種情況下我一般都不說什么，老楊也就從來沒有在我面前發(fā)過脾氣。

　　不是誰都這么幸運。老楊退休后，據(jù)說一個私企老板去他那里纏電機，開始沒講價，取電機時，那個私企老板一定要比正常維修價格少付一百元。兩個人僵持不下，就吵了起來——因為這樣的價位連本兒都賺不回來。氣頭上，老楊要拆電機，卸銅線，讓他們另找維修的地方。私企老板態(tài)度軟了下來，要按原價付款，可老楊卻說什么都不肯答應(yīng)，硬把電機上的銅線給拆了下來才讓他們拉走。這還不算完，私企老板一走，老楊馬上在大門上用粉筆寫上了“別再來找我，我不修電機了！”老楊的'維修部就這樣正式宣布歇業(yè)。

　　從這兒以后，別的單位的電機老楊真的就沒有再給維修過�？蓪W(xué)校的的電機如果出了故障，需要維修的話，只要是我去找他，他重來都不會拒絕。維修時，我從來不跟他討價還價，他也不漫天要價“黑”我。只是電機要急用，必須事先告訴他，否則可能要有一段時間才能修好——因為退休后，老楊的愛好越來越廣泛，在常人的眼里他是越來越“不務(wù)正業(yè)”了。

　　老楊喜歡上了晨練，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每天堅持長跑到鄰鎮(zhèn)再折回來——距離近20公里，而且不管春夏秋冬，還是刮風(fēng)下雨，都堅持不誤。陰天時手中拎把雨傘，酷熱時肩上搭條毛巾。到了冬天，老楊晨練的打扮更是有趣：為了防寒，也為了呼吸暢通，他專門做了一個絨線帽。帽子一直拉到脖子下邊，還在嘴、鼻子和眼睛處挖了幾個洞，頗有幾分像是電影上蒙面打劫的土匪模樣。

　　老楊喜歡上了速滑，而且速滑的技術(shù)和速度都還不錯。入冬后，只要學(xué)校澆了冰場，每天中午都可以看到老楊的身影。老楊的速滑刀也與眾不同：為了防寒，在鞋的外面包了一層厚厚的棉氈。學(xué)生中午放學(xué)時，他開始上冰；學(xué)生下午上學(xué)時，他準時下冰，每天堅持滑一百圈。學(xué)校放寒假，下雪后冰場沒人掃，老楊就自己掃出兩米多寬的跑道來，堅持每天鍛煉。

　　興致高時，老楊還經(jīng)常在空曠的場地上翻跟頭、練倒立。前滾翻、后滾翻、側(cè)翻，樣樣都行，一點也不遜色于現(xiàn)在的年輕人。遇到周圍有人駐足觀看，老楊就來了勁兒；若再遇到有人叫好，他就更是忘乎所以，跟頭翻起來沒完沒了。他喜歡在別人面前顯示自己的“實力”，更喜歡聽別人說他健康、年輕。

　　老楊愛上了音樂。鎮(zhèn)上有個休閑廣場，廣場中間有座假山，假山上有座涼亭，每年春、夏、秋三季的中午或下午，老楊都會在涼亭里拉琴。時而手風(fēng)琴，時而小提琴，時而又二胡，樂器經(jīng)常變化，不變的是老楊自己。拉琴的技藝雖然一般，但也像模像樣。廣場緊鄰公路，人來人往，路上的行人不免投來異樣的目光�？衫蠗顓s從來不管這些，依然“我行我素”。

　　老楊愛上了寫生。春季和夏季的時候，常可以看到他一個人身背畫夾到野外去。不知道內(nèi)里的人還以為是山區(qū)里哪兒來了一位畫家。老楊背著畫夾在山野間漫行，遇到合適的地方就會停下來，把畫夾支好。選好景物后，開始寫生。有時一畫就是半天。只是讓我感到有些遺憾的是，一直到現(xiàn)在，我還從來沒有看到過老楊的畫作。

　　老楊這個人確實與眾不同，大多數(shù)人都覺得他有些不可思議。有人說他“怪”，放著正經(jīng)事不做，凈做些沒頭沒腦的傻事；有人說他精神不好，“大腦一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也有人說他是“自我顯示欲望超強”，否則不會做出那么多在常人看來“令人費解”的事情。

　　可我卻認為，一個退休的老人，張揚自己的個性，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這本來就無可厚非，更沒有什么值得“奇怪”的。過自己快樂的生活，尋自己精神上的滿足，只要行為沒有妨礙到別人，誰都沒有權(quán)力說三道四。活得瀟灑，活得張揚，活出自我，這不也是健康老人所應(yīng)該追求的一種境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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