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鎮(zhèn),低頭便見水中天散文

時間:2023-05-02 00:56:11 散文隨筆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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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鎮(zhèn),低頭便見水中天散文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shù)。玉勒雕鞍游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

烏鎮(zhèn),低頭便見水中天散文

  烏鎮(zhèn)的弄堂,狹窄幽長,即使雨巷詩人的油紙傘尚可通過,但也是絕容不下策馬而行的。那么行于小鎮(zhèn),當踏過一塊塊青石板,走過一條條縱橫交錯的水巷,看過一間間粉墻黛瓦的徽派民居,讓我想到最多的,不是歐陽修的這首《蝶戀花》,而是《天凈沙秋思》中著名的“小橋,流水,人家”。

  一.小橋,流水,人家

  江南的水,水做的江南?赏瑯拥乃,無論在周莊、同里還是在烏鎮(zhèn)、南潯,江浙的水即沒有洞庭湖“氣蒸云夢澤,波撼岳陽城”的大氣,也沒有《漢江臨泛》“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的開闊。這里的水,曲折婉轉(zhuǎn),潤物無聲;這里的水,應(yīng)了那句詩: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

  夢是什么?它過于空靈,對于未脫紅塵的我們實難尋覓。于是帶著對夢境的尋找,遠行的游人走遍神州后來到了江南,看著粉墻黛瓦,聽著吳越歌調(diào);沒有金戈鐵馬的烽火連天,亦沒有經(jīng)濟利益的甚囂塵上,無疑使它長久以來得以葆有一份薪火相傳的歷史延續(xù)性*和繼承性*。翠葉藏鶯,朱簾隔燕,爐香靜逐游絲轉(zhuǎn)。這樣的水鄉(xiāng),夢里花草香。仿佛千年歷史之于小鎮(zhèn)只不過是一一夜安睡。

  行至水鄉(xiāng),好像哲人或者美學(xué)家心中的夢境已經(jīng)找到,它是烏鎮(zhèn)灰瓦飛檐上因風(fēng)搖曳的流蘇紗帳,它是雨打芭蕉染濕衣襟的點點翠色*,是腳踩石階的叮咚悅?cè),是小河流水的聲?俱麗。這里具備一切夢的特質(zhì),如此寧靜安逸,像一塊和田碧玉,未染纖塵,又水色*充靈。如同武陵人找到了桃花源,第一批游人尋訪至此沖著水鄉(xiāng)節(jié)節(jié)贊嘆,將行楷隸篆的詩文裝滿行囊,心滿意足的回去向天下昭告自己的發(fā)現(xiàn)。而江南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會心一笑,報之以蓮葉田田。

  南有喬木,不可休息。漢有游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但這種只有主觀感受和一抽一象詩文組成的水鄉(xiāng)與夢境的連接過于緊密,不免顯得有些難以捉摸,不可名狀。而后人不甘讓美好的江南停留在水月鏡花的層面上,于是想給這片鐘靈毓秀尋找一個可知可感的客觀載體,懷著這種目的,第二批游人來了。當走過周莊,走過同里,走過烏鎮(zhèn),走過木瀆,閱遍此處景致無數(shù),“小橋,流水,人家”漸漸浮上人們心頭,披沙揀金的成了統(tǒng)攝這一方美景的最高意象和表現(xiàn)形式。不久,馬致遠觸景傷情,留下《天凈沙秋思》便騎著瘦馬,載著探訪此地的第二批游人遠走天涯。

  峰回路轉(zhuǎn)不見君,隨著他的遠去,一同遠播的,還有江南水鄉(xiāng)達到新高|潮的盛名;馬蹄下踩出的,也是江浙這一方水土在地理、歷史、文學(xué)、美學(xué)等各個方面留在中華文化上全方位的烙印。六個字的提煉,言簡意賅,畫龍點睛的道出了水鄉(xiāng)骨子里的風(fēng)韻。

  該找的找到了,該留的留下了,那么至此,小橋流水之于水鄉(xiāng),水鄉(xiāng)之于夢境,夢境之于人類對于美學(xué)的求索到此就會戛然而止了?自馬致遠后那些紛至杳來的文人或者行人所能做的,也就只剩下簡單重復(fù)前人的吟詠?呵呵,我想自然不是這樣。

  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國,君掌盛無邊,剎那含永劫。

  英國人William Blake這首小詩以小見大,頗具禪宗韻味。同樣,假如能夠透過小橋流水,看到一個獨立于景致之外內(nèi)心充沛的自我,或者能通過對這些具體物象的感悟意識到“空潭寫春,古鏡照神”的境界,便立刻覺得小鎮(zhèn)方圓之地也會紙滿江湖,煙波無限。而為了體會這種感悟與超越,從那時起,到現(xiàn)在,到未來,我們第三批游人來了。

  從先人到馬致遠再到現(xiàn)在,從由虛入實的溯源而上,再到由實入虛的返璞歸真,這種求索的過程,在虛實的交錯中,經(jīng)緯出的不僅是一幅幅名揚四海的江南刺繡,更有一座座靈性*充沛亦真亦幻的水鄉(xiāng)小城。

  因此世人常說夢境江南,我想我懂它。

  二.夢后樓臺高鎖

  走在烏鎮(zhèn)的小巷里,每條寬不盈米的弄堂兩旁都是高一聳的院墻,毫無縫隙、不留余地,鱗次櫛比的向遠方堆疊,在這樣局促的構(gòu)建中走的久了都會覺得心慌胸悶。如此的現(xiàn)實乍看之下確實與夢境所要求的疏朗淡雅大相徑庭。但仍會被冠以夢境的美譽,因為形成江南的夢境,或者說達到對這種美的審視,是有條件的。

  就像莊子在《庖丁解!防镎f的一樣,水鄉(xiāng)所擁有的那份夢境懂得以無隙入有間,它在狹小的空間里,用特有的霧雨菲菲造成一種間隔——好風(fēng)如扇雨如簾。風(fēng)雨中,一片融了詩情畫意煙雨迷一離的景象,在遠觀之下,漸漸產(chǎn)生一種景色*的層次感。有了間隔就有了喘一息,就有了一種從視覺到心靈審美的淡雅之氣。那份夢的美,也自然因勢而生。

  可提起夢境,從“玉枕紗櫥,半夜涼初透”到“夜闌猶未寢,人靜鼠窺燈”,睡夢中的人無論寒暑,在三更過后總會覺得冷,而這種身體上的第一感知不可避免的影響到歷來對夢境本身的評價。于是清冷成了它揮之不去的代名詞。

  但夢境中的江南冷嗎?在烏鎮(zhèn)漸漸走走不難發(fā)現(xiàn),江浙水鄉(xiāng),除了一半夢境的清麗,更有一半人境的溫暖。

  因此世人常說夢境江南,我想我無法完全認同它。

  三.何日歸家洗戰(zhàn)袍

  如果僅有一縷釋道清風(fēng)的夢境,水鄉(xiāng)未免過于超凡脫俗,曲高和寡。因為在尋常百姓眼里,細雨霖鈴的悲情或是幽蘭泣露的詠嘆過于清高,難免失去大眾最普遍的心理認同。而這對于水源本本的江南來說,顯然不符合它對自身藝術(shù)層次的定位。于是烏鎮(zhèn)用它搖搖晃晃的櫓船讓你看著近處水波婉轉(zhuǎn)的河道,遠處幾個戴著皮手套蹲在河邊浣洗的農(nóng)婦、再遠處辨不出在這些小房的何處,有一家販售麥芽糖的小店,旗幡高高的在雨里垂著,不時傳來店主叫賣的聲音,伴著濛濛細雨,也顯得格外親切:下雨了,進來坐吧,剛做好的麥芽糖。扶老攜幼的游人們便縮了脖,說笑著三五成群的走了進去……

  看到這些,不禁想起剛剛走在岸邊看到倚在門口聊天的婆婆,小屋內(nèi)準備下鍋的菜肴,甚至是靠在門板旁隨意停著的自行車,一切如此自然親切,毫無人工斧鑿或是刻意為之的生硬。

  如此種種,遠遠近近,讓烏鎮(zhèn)即使走過了千百年,依舊保持著一份溫暖的人情味。所以它不僅是夢境,更是一種人境;行走在這里,我們不僅是一名看客,更是一個隨時能為小鎮(zhèn)燃起炊煙的生活者。而這種充滿生機和人性*美的體會,也使烏鎮(zhèn)沒有其它名勝那樣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只是潤物無聲的讓游人自己去感知。

  一曲清歌,暫引櫻桃破。船娘翠生生的歌讓我驀然一驚,發(fā)現(xiàn)剛剛想入了神,不僅莞爾一笑。再看四周,河兩岸種種早已遠去,慢慢淡成一種無聲的記憶。但好吃的姑嫂餅和吳儂軟語的鄉(xiāng)音又讓它如此真實的存在著。這種寓動于靜的感覺,這種人在畫中游的錯覺,互為里表形成一種獨特的感受?粗胫挥X間,一種兩鏡相應(yīng)的華嚴圣境便會油然而生。大音希聲,大象希形。我想這就是烏鎮(zhèn)的智慧吧。

  也正是有了烏鎮(zhèn)這真真切切的生活者,才成就了水鄉(xiāng)清夢與滾滾紅塵中的一片緩沖區(qū),讓江南這位風(fēng)華絕代的女子得以低下頭,看看自己的一路走來。而這種水仙臨照的反觀,看到的不僅有自己的美貌,更有水中開闊的天地萬物。

  手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

  心地清凈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

  無論一個城市還是一個人,像烏鎮(zhèn)一樣俯下一身段,袒露人性*的本真,也許會有更好的體驗。

  就在船娘婉轉(zhuǎn)的歌聲中,我們漸漸駛離了河邊浣洗的居民,駛離了那個販售麥芽糖的小店。穿橋過洞,由一片水鄉(xiāng),駛?cè)肓硪黄l(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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