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大軍: 走出重商主義的中國外貿前景

時間：2023-04-30 23:34:50 資料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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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大軍: 走出重商主義的中國外貿前景

走出重商主義的中國外貿前景

－－在對外經貿大學WTO國際年會上的發(fā)言提綱

北京大軍經濟觀察研究中心主任仲大軍

（內容提要：走出重商主義的外向型經濟發(fā)展模式之后，中國的國內資源將更多地留在國內供本國人民消費，同時中國會更多地利用世界外部資源。）

一、外貿高速增長背后的問題

近3 年來，我國對外貿易平均以超過30%以上的速度增長，2004年進出口總額達到11500億美元，成為世界第三大貿易國，2005年達到14221億美元，出口在世界總份額中占6.5%，2006年1-6月，我國外貿進出口總值達7957.4億美元，比去年同期增長了23.4％，到2006年底，估計將達到16000億美元，占我國當年GDP的65%。

目前，我國某些產品的出口已占本國總產量的相當大比例，譬如，2005年，我國彩電生產量7600萬臺，出口4900萬臺，占本國總產量的64%；DVD產量1.5億臺，出口1.3億臺，占87%；摩托車產量1580萬輛，出口1000萬輛，占64%。目前，我國已有172種商品的產量居世界第一，其中激光視盤機、拖拉機和集裝箱占世界總產量的80%以上，鐘表（主要是電子表）和收錄機占60%以上，顯示器、照相機和家用陶瓷占50%以上。

但綜觀我國的出口產品，大多是消耗資源和能源的產品，并且價格極其廉價。例如，2004年，我國出口電風扇4.5億臺，平均每臺3.8美元；打火機52億個，平均每只0.063美元；手表9.6億塊，平均單價1美元（其中浙江省出口600萬塊，平均單價為0.3美元）；出口鞋59億雙，平均單價僅2.5美元，不及意大利的1/3，一些省的出口單價僅有1美元；出口DVD1.3億臺，平均單價45.6美元，不及日本的1/3；出口傳統(tǒng)照相機5600萬臺，平均單價5.9美元，不及日本的1/20。

這種大進大出的粗放型出口模式，對資源和能源的依賴十分嚴重，對生態(tài)環(huán)境的破壞極其巨大。目前，我國對外部資源和能源的依賴度越來越大，原油依存度已達到42%，鐵礦砂40%，銅礦砂83%，氧化鋁46%，銅材60%，鋁材40%，石油化工裝備的80%、數(shù)控車床的70%、光纖制造設備的100%都需要依賴進口。

另外，大量的出口也引起越來越多的貿易摩擦。據(jù)WTO統(tǒng)計，1995-2005年，我國已經連續(xù)11年成為世界遭受反傾銷起訴最多的國家，在世貿組織成員發(fā)起的反傾銷案件中，約1/6是針對中國的。

今年的前6個月，我國貿易順差達到614.5億美元，估計全年的貿易順差可達到1200多億美元。5月、6月和7月，我國貿易順差均接近150億美元，連續(xù)3個月創(chuàng)出單月貿易順差的歷史記錄。

在貿易順差大幅增長的同時，我國外匯儲備大幅增長，到今年6月末已達到9411億美元，年底可超過1萬億美元。而在2004年底，我國的外匯儲備才有5，300億美元。兩年過后，竟然迅速地翻了一番。這種情況實屬不正常。

兩年間外匯儲備增加出5000億美元，除了有2000多億來自經常項目帳下的順差也就是貿易順差，另外3000億美元來自資本項目下的順差。通過進出口貿易和外匯儲備的大幅度增長，我們明顯地看出這樣一種現(xiàn)象：一方面是實物貨物的大量出口，一方面是紙面貨幣外匯的大量進入。這種現(xiàn)象對中國意味著什么？說明了什么問題？我們只能做出這樣一個回答：那就是中國的實物資源和金融資源都在大量外流。中國的這種做法，無疑是在補貼世界。

中國目前已成為世界上外匯儲備最多的國家，按現(xiàn)在這種發(fā)展勢頭，再過幾年，中國的的外匯儲備有可能達到2萬億美元。這將極大地影響到中國的金融結構和金融政策。

更重要的是，一旦美元和其他外匯貶值，中國這些年里辛辛苦苦積攢的紙面財富頓時縮水。當中國通過消耗本國寶貴的實物資源換來大量的外貿順差后，這些以紙面貨幣標志的財富很可能通過匯率的變化而化為烏有。

因此，中國當前的外貿活動存在著較大的經濟風險，需要及時調整這種資源廉價外流型的重商主義外向型發(fā)展戰(zhàn)略。

二、重商主義對中國經濟的影響

重商主義主要是指這樣一種發(fā)展模式：勤儉節(jié)約，省吃儉用，重儲蓄，輕消費，吃苦耐勞，積極肯干，盡量壓低本國資源要素的價格和出口產品的價格，當然首先要貶低本國貨幣人----民幣的價值，擴大商品在國際市場上的占有量和出口量，賺取更多的外匯。

重商主義與馬克斯·韋伯所講的資本主義精神一脈相承，它是當年西方國家在重金屬時代的一種發(fā)展方式。這種做法對任何民族來說都是一種美德，它可以使一個國家積聚起財富。但在今天全球化的世界經濟中，過分地使用重商主義發(fā)展模式，便會遭到瓦解性的反應，其辛辛苦苦積累的國民財富便可能被外人廉價利用，發(fā)展到最后很可能是空忙一通，所得無多。它最大的問題是：由于這種發(fā)展是一種犧牲本國資源的發(fā)展模式，發(fā)展的后果是既過度消耗了本國的資源和能源，又使本國普通民眾難以得到發(fā)展。

當今的世界，各國都在拼命利用他國資源。在這樣一場國際大交換的過程中，中國要選擇利用他國資源多的發(fā)展方法，而不是一味消耗本國的物質資源和人力資源。雖然貿易和交往意味著互惠，但也意味著一方的獲利是建立在另一方的損失基礎上。所以，交易并不意味著雙贏。

目前的情形是：全球經濟發(fā)展不平衡，發(fā)展中國家的人民省吃儉用，為滿足發(fā)達國家的消費主義做貢獻。某些發(fā)達國家的儲蓄率已經低到零點，而中國的儲蓄率高達45%。中國一方面通過大量購買美國國債向海外輸出資金，一方面通過直接投資大量吸收國外投資。這完全是兩種金融投資方式，中國投資美國國債的回報率最多有5%，而美國投資中國的企業(yè)回報率都在10%以上。

這完全是一種奇怪的發(fā)展方式，窮國補貼富國。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除了中國的重商主義發(fā)展戰(zhàn)略有問題，也與中國的人口結構和人口周期有關，更與國際間的經濟和金融體制有關系。當前的國際規(guī)則是由發(fā)達國家來制定的，這些規(guī)則只能有利于發(fā)達國家而不利于發(fā)展中國家。

談到中國人口周期的影響，我們必須認識到，今天的中國正是一個獨生子女的時代，由于家庭撫養(yǎng)需求低，使中國家庭有能力積蓄起當期收入，以備養(yǎng)老之用。因此，如果說今天的西方發(fā)達國家已經擁有雄厚的養(yǎng)老基金，中國實際上也已積蓄起龐大的養(yǎng)老基金。

但是，中國和西方發(fā)達國家在養(yǎng)老資金使用的方法上大不相同，西方國家是將養(yǎng)老資金投資到發(fā)展中國家的產業(yè)和企業(yè)，中國是將這些資金投入國外政府的國債。這兩種資金的使用效果和效益是大相徑庭的。

重商主義的結果必然積蓄起大量的金融資產，這在十七世紀，是大批的黃金和銀元一類的貴金屬，而在今天只是帳面上的一些貨幣符號。如果說貴金屬還能看得見摸得著，那么今天的貨幣符號僅僅是一些虛擬的財富。

因此，重商主義的發(fā)展戰(zhàn)略在今天要謹慎使用，今天的世界已經成為一個紙幣流行和無紙化金融的時代、強國和大國貨幣流行和主宰的時代，是一個資源要素可以自由流動、直接投資暢行無阻的 WTO 時代，特別是發(fā)達國家已經進入金融經濟時代，以實物經濟生產為主的發(fā)展中國家以實物換來的金融財富很容易在國際間幣值變化當中化為烏有。

假如中國不通過重商主義的方法積蓄財富，就要即期將這些財富進行消費。增大即期消費，就會減少儲蓄和出口，而減少儲蓄，就會降低未來的養(yǎng)老能力。中國必須在這種矛盾的情況下尋找出路。如果傾向于即期消費，肯定會影響中國的出口，這些情況都值得引起關注。

三、走出重商主義之后的中國外貿前景

重商主義的主要危害是壓低國內下層民眾的收入和資源、資產的價值，來為國家積累外匯，來補貼外部國家。但靠這種方法積累下的財富極容易蒸發(fā)掉。不僅財富容易蒸發(fā)。

因此，從可持續(xù)發(fā)展角度出發(fā)，中國必須改變自己的發(fā)展戰(zhàn)略，從傳統(tǒng)的重商主義向更多地利用國外資源轉變。這就需要適當?shù)靥岣呷嗣駧诺馁徺I能力，適當調整人民幣匯率。即使不通過人民幣升值增加國家的購買力，也需要向公平交易轉變。

所謂公平交易，便是按商品的真實價值和價格進行交易。譬如，那些嚴重破壞生態(tài)環(huán)境的產品必須加上制污成本后才能出口，那些嚴重損害勞動員工的產品，必須付出合理的勞動報酬之后才能出口。那些獲得了優(yōu)惠政策和補貼的產品，必須取消這些不合理的優(yōu)惠政策之后才能出口。

目前中國正在醞釀著幾大措施，一是取消對外資企業(yè)的稅收優(yōu)惠，實行兩稅合一。估計在2007年之后外資企業(yè)和內資企業(yè)的所得稅率將得到統(tǒng)一。二是取消一些招商引資的優(yōu)惠政策，三是適當提高國內的一些資源要素的價格，包括勞動力工資水平，四是不斷調整人民幣的匯率，使之達到一定程度的升值。這些經濟政策的調整目的，是將原先補貼國外消費者的好處轉而補貼國內消費者和生產者。

中國之所以前些年能如此廉價的出口本國商品，除了與1994年人民幣大幅貶值有關，還與廉價地利用和消耗資源和能源、廉價地利用國內勞動力有關。這種重商主義的發(fā)展戰(zhàn)略，造成勞動收入遠遠低于資本收益，使大批國內居民缺乏消費能力，而逼迫著企業(yè)將產品廉價地出口國外市場，通過國際市場來消化過剩的國內產出。但是，與其將國內產品廉價的出口，不如將這些產品在本國消費，而要提高國內的消費能力，就必須提高勞動工資，改善勞動者的福利待遇。

因此，中國的經濟發(fā)展方式在未來幾年將面臨著一個較大的轉變，逐漸從外向型轉為內向型。這也與中國人口結構的變化緊密相關，估計再有七八年，中仲大軍: 走出重商主義的中國外貿前景國的人口紅利將消失，勞動力富裕的時代將結束，廉價勞動力將不復存在。

如果外資廉價利用中國勞動力的時代告一段落，那么一些外商加工企業(yè)將在中國消失，或者轉移他國。這在多大程度上將影響中國的進出口貿易，還需認真研究。然而，中國的學者至今還未從勞動人口變化角度進行外貿未來演變的研究。

但是，根據(jù)我的估計，2015年之后，中國的對外貿易將由高速增長期進入平穩(wěn)發(fā)展期，當中國的進出口貿易額達到2萬億美元后（以美元今天的固定值來計算），中國的外貿發(fā)展將進入一個轉折期。這將引起匯率等其他經濟要素一系列的變化。

目前最需要關注的是人民幣的匯率變化。人民幣升值之后，中國的貿易順差將減少，進口量會相對增加。但人民幣匯率的變化是否能引起中國進出口貿易再度出現(xiàn)90年代上半期那樣的逆差？我想不會再出現(xiàn)那種情景，中國會象當年的日本一樣，盡管日元有了較大的升值，但日本的對外貿易始終保持順差狀態(tài)。這就是東亞國家的特點。

總之，走出重商主義的外向型經濟發(fā)展模式之后，中國的國內資源將更多地留在國內供本國人民消費，同時中國會更多地利用世界外部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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